乘着晨曦的微光人们做着晨礼，街道上空无一人让我很快就到达了哈里里保安公司。当我坐在了十几号人的餐桌前的时候，他们竟然都没有说话。十几号人一句话都不说的吃着肉饼。
“老大和老师在做晨礼，不喜欢太吵。”
倒是掌勺的牛哥，说出了原因。他将一个肉饼放在了我面前。而那个拉美人却一直拿着十字架在祷告。
“迪亚哥是个阿根廷人，他信天主教，以前有黑社会背景，金盆洗手后就来干雇佣兵了，他对枪械可是迷得很，天天没事了就在军火库擦那些的枪。这里的其他人都是群神佛不信的家伙。”
牛哥一边咬着肉饼，一边小声的介绍了一下这些人。
“昨天出老千的那个家伙是吉姆，那家伙是个赌棍。以前就是个地痞，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出来当佣兵还债，但令人吃惊的是，这家伙是因为妻子生了孩子才浪子回头的。当然平时闲的无聊的时候他也会撺掇着牌局。”
我们用着中文，而且并没有讲注意力放在这些人上，我用余光扫视着在坐的人。几乎都像是饿死鬼一般的啃着饼。说实话，牛哥的手艺确实很厉害。
“你们这里，谁是领队？”
我昨天来看了他们一圈，并没有发现能称得上是领队的人。
“当然是你牛哥我咯。”
OX一脸自满的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。但我很快就发现了他其实是在吹牛。
“好吧，任务的时候，一般是Bear在指挥。”
牛哥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沙发上检查着自己的武器的一个黑人。在我看向他的时候，他冷峻的眼神也瞪了我一眼。这种对视线的敏感，很容易就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家伙。
“前海豹突击队的队员，指挥还不错，就是平时太凶了，根本没人敢惹他。我一般管他叫熊爷。虽然他是我们这年龄最大的，但也是出了名的战斗狂人。对了，你看到那边那个扎着头巾的人，我们都叫他老师，并不是因为他教了我们什么，因为他原本是个附近的一个小学老师。但那家伙超级厉害，还是个冷兵器狂魔，听说还徒手杀死过恐怖分子。”
虽说牛哥说话颇有些吹牛的意味，不知这里有多少的可信度。但实际上这些都和我并没有太多关系。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在战斗的时候能不互相拖后腿就行了。
“你知道么。最传奇的应该是Hamoon。听说小老板以前也是出国留学，后来不知为何没有在外面发展，而是回来继承大老板的家业，原本以为他太年轻，但谁也没想到他有自己的手腕。他接的第一个生意，就把他老爹十几年来的竞争对手挤掉了。然后那老家伙就把公司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他做了，从此很少再出现。所以我们几个虽然谁都不服谁，但都很拥戴小老板。”
大概因为我是新来的 ，又同是中国人，让他话匣子像是打开了似得说个不停。
“我们这里就这几个人么？”
我看了一下在座的十二个人。作为一个佣兵公司，确实是有些少。
“原本还有个伙夫的，后来菜烧的不好吃被我们赶走了。之前还有三四个人，春天的时候，在一次营救任务的时候陷入包围的时候战死了。”
牛哥撕了一块饼，咬在嘴里，然后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。本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，但他却一反常态的闭上了嘴。我知道战友死去是一件很难过的，但牛哥的反常让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，所以我也没问什么。
“时间差不多了，我们该出发了。”
Hamoon向熊爷和牛哥指示了几句，将一切的事宜交给了他。今天的任务才算真正的开始，天空已经亮了。我们乘着天气微凉挤上了停在外面的军用吉普车。武器弹药已经事先搬了上去，十个人刚好坐满了三辆剩下两个人和Hamoon留在了公司。两辆吉普车向着东面的工业区开去。在将近一天的颠簸路程之后，我们终于来到真华油田。
当我们开车进了真华公司的铁门之后，里面的有不少人探出头来观望。虽然门口有两三个门卫，但他们手中的56自动步枪也过于老旧，没办法应对剧烈冲突。牛哥下车就开始和接头的人交涉了起来，接着开始指挥中国劳工和当地的少数雇员在重要的地点堆起沙袋。原本什么掩体都没有的厂区，现在至少能让我们免遭暗枪了。而原本脸上忧心忡忡的民工们，看上去也终于稍微安心一些了。
“牛哥，你觉得老板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自己要亲自去做。”
我原本以为Hamoon会亲自来坐镇的，作为商人的他看上去比较会谈判。若是遇到可以对话的武装分子来的话，说不定还能靠谈判让他们放弃。
“小老板不是拿枪的料，上战场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，他来了也只是累赘。”
牛哥靠着他的嘴皮子，已经将那帮劳工吹的安安心心的去睡觉了。而他自己一个人则是窝在刚弄好的战壕中磕着花生，这些花生是从那些劳工手中要来的，在这沙漠中的娱乐方式非常之少，所以闲下来的时候，总是没见牛哥停过嘴。他随手将花生壳丢到了地上，然后将一半放在了我手里。
“哼，现在各个港口都封锁了，这些人根本没处走。要不是小老板打算接这个活，我估计这里的人都会被掳走变成人质。等到国内的军队赶到这里援救，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。”
牛哥冷笑一声。我知道知道他有些看不起政府的无能，即使是两个月前派遣了五号小队营救了大使馆，但也让我看到了政治的灰暗，若是庇护被他国通缉的人，中国在这里的立场就会很难过。在更内陆的地区，军队要进入就几乎是要跨过整个国家，我们都知道救援的难度很大，国家也正在努力的交涉中，但这么多人还是必须回家。在这里，当地的反对派武装，恐怖分子，他国的军队，政府君打的乱成一团。就算没有人针对中国，但出门没有躲藏的地方也很难活下去。
这时候，我注意到一旁一直在削木棍的“老师”
“战争还将持续，直到最后一个恐怖分子死于刀下。”
当我走进他的时候，他忽然开口说道。
“战争永远不会结束，直到最后一个人。”
他抬起头看着我，皱了皱眉。然后直起身子俯视我。
“小子，你觉得我们今天会遇到恐怖分子么？”
他摆弄了一下手中的狗腿刀，上面的的花纹，和手工敲打的凹迹，都说明了这把刀并不一般。听说经过训练的人，用这种刀一刀就能砍掉牛的脑袋。
“说不定……但被人盯上是迟早的。可能是恐怖分子，也可能只是地方武装。”
这里是一块油田，任何人都盯着这里。但令我奇怪的是，Hamoon竟然敢接这种活。虽然我知道他肯定是把这里的劳工身上所有能拿出来的钱都榨干了。但赚这种钱的危险性不言而喻，就算是他打算将这座油田据为己有，凭我们这几个人，根本不可能守住这里。但既然钱和武器都已经收到了。若是实在打不过，我一个人的话还是能逃脱的。
“Victor，你是叫这个名字吧？”
“老师”将刀收回了刀鞘，然后坐了下来，将已经削好的棍子丢到了一边，然后重新拿起了一根木棍。
“是的……老师（Tutor）。”
我估计牛哥是用了中英词典翻译了这个人的名字，因为不知道该用哪个词，我现在只能试探性的问问。
“叫我Akhond，那个才是我的称呼。我从前是个小学老师，当我的学生被那些禽兽残害，我选择杀光他们。我从来都不是个记仇的人，但这件事，我决定让他们血债血偿。”
Akhond抽刀出鞘，将木棍如同切黄瓜一般分为两半，然慢慢的用刀刃将棍子削尖。在他的身边，已经放了一堆尖刺了。
“你该不会用这个来杀敌吧？”
虽然我觉得对于没有枪支的敌人倒是没什么问题，用擀面杖也能杀人。
“当然不能，但这玩业能做成阻止敌人靠近的拒马。你看，这附近全是平地，很容易射击，但也很难阻止敌方强行冲锋。若是用装甲车从公路开进来，你觉得用多少火力能阻止？”
Akhond台头看着我。
“至少需要一枚火箭弹，或者一排拒马就可以搞定了。”
就算拦路的只是树枝，快速装上的时候就和撞墙没什么分别。
“对，路障是冷兵器时代就已经有的东西，但即使放在现代，再强大的坦克见到反坦克路障都要绕着走。”
“不过，你还不如叫那些中国劳工用脚手架给你搭一些呢。这么细的棍子，会折断的吧。”
我拿起一根棍子比了比，发现硬度并不是很高。若是被车冲击还是会垮掉。
“不用了，我已经让他们找到拒马了，这些棍子只是绑在拒马上用来阻止人从中间穿过而已。其实武器的种类没有优劣好坏，就看你怎么用，不是么？”
Akhond将刀递给我，我接过有些分量的刀试了试，这把刀削木头就如同豆腐一般。
“上好的花纹钢，不比你手中那几杆枪便宜。”
我将刀还给了他，然后点头致意。重新来到已经半躺下来的牛哥身边。
“那家伙很牛逼对吧。”
笑着调侃着的牛哥，嘴边不知什么时候叼起了一大片牛肉干。我盘腿坐在了他旁边，背靠着沙袋。现在是三班倒，三个人值勤三个人睡觉三个人吃饭休息，还有一个人负责每隔一段时间的巡视。其他人正在离大门最近的值班室内，而我们是8小时的第一班。
“我不发表评价，毕竟我才刚来没多久。”
我也没见过他们杀敌过，实际上他们怎么样牛哥自己应该很清楚才是。
“行啦，等这件事情结束了，我带你去酒吧街喝酒去，顺便找几个小妞玩。”
牛哥用他那有些脏的手拿出了一个袋子，将里面的牛肉干递给我。我很清楚在这个没有酒没有女人的地方会让士兵很难受。所以雇佣兵通常都不会被限制去玩女人。
“不是说这里不卖酒么？”
然而酒在这里是例外，因为穆斯林禁烟酒，所以这里很少能弄到这种东西。
“屁话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，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酒。只是没有中国的高度白酒而已，在大马士革的城区有地下酒吧，只有晚上才开门。到时候我带你去喝个爽。”
说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，因为手臂力气太大了，将我身上的尘土都震了下来。
“不了，谢谢。”
怪不得我都没见到过，我前几天只有在白天会去城区买吃的，晚上都会回家保护Fatimah。但我并不太喜欢喝酒，至于女人我也不敢跟这些人提起Fatimah。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她和我的关系。
“什么嘛，你这是有相好了嘛？”
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，这家伙满脸坏笑的用胳膊肘顶我的腰。
“嗯……”
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家伙。
“我说，你今年几岁了啊。”
牛哥从口袋里拿出了烟，拿出一根递给我，但我也拒绝了。我没有那么多嗜好，因为烟原本是这里很稀有的东西，所以这些佣兵通常都会用烟来当送人情用。
“19，嗯，上个月20了。”
最近晒黑了，看上去老了很多。
“哈哈，小老板也是这个年龄，看来现在的小孩都那么早熟，那一脸大胡子让我差点叫他爷爷。”
牛哥毫无预警的笑了起来，也许只是因为在这个随时就都有可能会丧命的国家当佣兵过于无聊，让他的笑点变的异常的低下。
“是么……”
他比我在这里的时间还要长，我所经历的痛苦，他一点都不会比我少。这一点我们俩都心知肚明，所以谁都没有多问。
“可我都已经28了，还是个魔法师……除了做饭烧菜打架，当过几年保镖，其它我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。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老婆啊。”
从高兴到悲伤，这种断崖一般的情绪跌落，正是经历痛苦折磨，为了保护自己而形成的怪异性格。这种病症就和我差不多。每当我病情发作的时候，Fatimah总会安慰我。若Akhond的斗志来自于愤怒的话，我和牛哥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战斗着。
在结束了今天白天的轮班之后，我在职工的餐厅中吃着红烧肉，虽然这些猪肉都是在一年前战火还没有蔓延到这里的时候储存的。虽然是冷藏了将近一年的僵尸肉，但在这个根本没有猪肉，运输困难的国家，能吃到一口红烧肉，我估计可能比战场上杀一百个敌人更难。
“等我赚够了钱，我就回家娶老婆。我弟弟也是时候找女朋友了，他脑子比我好使多了，到时候让他出去闯荡，我就可以退休了。等那时我就去随便开家牛肉拉面店，养老就行了。”
牛哥拿起了酒杯，强行让我陪他一起喝高度的白酒。当杯子清脆的声音响过之后，他便一饮而尽，将小口杯中的酒都喝的一干二净。
“真是好酒！”
这些酒也是随着中国工人的物资运到这里的。醉酒是能缓解紧张最好的方式，在一杯酒下肚后，连我都觉得脑袋有些发热，我想待会应该是能睡个好觉了。
“这酒听说已经埋在这里十多年了，现在已经是二十多年的老酒了，这么好的酒给你这粗人喝真是浪费。”
我虽然并不擅长喝酒，但不管在哪个文化中，年头足的酒香味越醇厚。那味道就算是不懂行的我也能能闻到。
“俺好歹也是个美食家。这酒比那二锅头可是香到不知道哪里了。”
牛哥脸上已经红了起来，口气中散发着酒气。
“我觉得你还是喝你的二锅头比较好。少喝点，我们明天还要早点醒来呢。”
我来到一间宿舍，然后直接就躺在了床上。在酒力的作用下很快就睡了过去，没有噩梦，也没有感觉。直到我醒来，天已经蒙蒙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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